葡萄酒之神——亨利·贾叶传奇

“世上没有什么事比酿酒更容易了”。能有资格讲出如此豪言壮语而不受非议,必定是神级人物。他就是勃艮第酒神亨利·贾叶 (Henri Jayer)。比起酿酒师,他更像一位艺术家,用葡萄酒写意出传奇,留给后世无尽的财富。

逃出来的酒神

亨利·贾叶生于1922年,青少年时期遇到第二次世界大战,两个哥哥应征去前线作战,留排行最小的贾叶退学回家,在家中的小酒庄里种植葡萄。

贾叶家族的部分家谱。贾叶会用他哥哥Georges的地块酿酒,酒标上会标注Georges Jayer,徽标也和他用自己名字装瓶的不同,但里面的酒完全一样。

1941年,贾叶从师热恩·恩格尔 (Rene Engel) 学习葡萄酒工艺学 (oenologie),成为第戎大学酿酒学院的第一批学生,每周骑马往返于第戎 (Dijon) 和沃恩·罗曼尼村 (Vosne Romanee) ,每节课品尝3-4款来自不同地区、甚至不同国家的葡萄酒,这样的教学方式在当时非常超前。

经过系统的葡萄酒学习之后,贾叶的酿酒技术成熟很多。1942年贾叶顺利毕业,获得了令人艳羡的首个酿酒学学位。但他认为自己在田间同父亲一起亲身实践所收获的,远远多于学院传授给他的知识。

在田间和葡萄最直接地接触,在贾叶看来更为重要。

同年,贾叶遇见了他的太太、酒农胡杰的女儿玛丽·胡杰 (Marcelle Rouget)。在家庭的熏陶下,玛丽对葡萄园的田间工作非常熟悉,和贾叶一起研究葡萄培育。贾叶曾在采访时回忆到:“她是个完美主义者,是她的激情感染了我”。

二战期间法国战况一度恶化,贾叶被强行招至德国潜艇发动机工厂工作。几个月后,贾叶假借妻子生病为由逃出工厂,同亲戚朋友一起流亡多地,多数时间藏身于诺曼底躲避追捕,直到战争结束。贾叶曾笑言自己最痛恨洋蓟,因为战争期间实在吃了太多了。

废弃土地酿出伟大葡萄酒

二战结束之后,贾叶回归葡萄田,和卡木泽酒庄 (Domaine Meo-Camuzet) 时任继承人玛丽亚 (Maria Noirot-Camuzet) 合作,帮助她打理部分一级田和特级田的种植,著名的有伊西索特级田 (Echezeaux Grand Cru), 李齐堡特级田 (Richebourg Grand Cru) 和克罗·帕宏图一级田 (Cros Parantoux 1er Cru),条件是收获的葡萄50%归在贾叶名下,并用他自己的名字装瓶葡萄酒。

可以看到超级一级田克罗·帕宏图像三明治一样被夹在中间

其中克罗·帕宏图一级田和贾叶的名字紧紧相连超过五十载,载誉无数。它坐落在沃恩·罗曼尼村,李齐堡特级田的正上方,紧邻贾叶另一个地块巴哈一级田 (Les Barreaux),面积仅1.01公顷。

起初这块田只是众人眼中无药可救的废田,土壤以石灰质为主,多砾石,贫瘠坚硬,微气候又偏冷,在遭受葡萄根瘤蚜虫灾害后彻底废耕。贾叶却逆流而上,洞察到这种土壤环境能酿出酸度自然清新的葡萄酒。

贾叶自己收藏的克罗·帕宏图一级田,酒庄从1996年开始标上"Reserve"字样放出贾叶的私人收藏

1951年,贾叶获得克罗·帕宏图一级田的第一个地块。由于土壤中的石块体积过于庞大,没有合适的车可以运出,只能用炸药炸碎。据贾叶回忆,他炸了四百次才得以松动土壤种下葡萄株。同时他不愿提起的洋蓟再一次困扰着他,顽固的杂草根清理起来费时费力。直到1953年,贾叶才清理干净土地,种下第一株葡萄藤。

贫瘠土地上酿出的伟大葡萄酒 

当时克罗·帕宏图的藤生长不到20年,结出的果实虽已足够优质,但贾叶觉得还是过于年轻,便全部放入他的沃恩·罗曼尼村级酒中。所以1970-1978年份贾叶的村级酒品质非常高。在众人的说服下,贾叶终于在1978年推出了克罗·帕宏图的第一个年份酒。经过贾叶20多年精心培育的葡萄藤,酿出的酒巧妙融合了力量和优雅,气息清新,单宁丝滑。即使位列一级田,它出众的品质早已成为葡萄酒爱好者心目中的特级田。

传统即现代的酿酒哲学

要说亨利·贾叶的成功秘诀,恐怕就是他让葡萄酒做回最本真的自己,完完整整展现出风土的原本风貌。

种植方式上,他拒绝使用一切化学肥料,用最传统的手动方式清除杂草。通过和葡萄藤最直接的接触,他可以仔细观察到每一颗葡萄的状态,从而做出最精确的判断。

贾叶的李齐堡特级田酒,一度登上世界最贵葡萄酒榜单首位 

对于酿酒,亨利·贾叶坚持100%去梗,天然发酵至糖分完全挥发。发酵之前冷浸葡萄也是他的首创,使葡萄在10摄氏度冷水中浸泡1到4天,慢慢展示出自己的不同风味,酿出的酒单宁柔和,没有冲击感;结构精致,复杂风味一层层慢慢穿透味蕾。

他对橡木桶的选择也有自己的方式:100%中度烤制的新橡木桶,不经水洗,不用盐溶剂,用蛋白去胶,最大限度避免杂质扰乱酒质。酒液经过18个月的沉淀不经过滤,让装瓶之后的酒喝起来和在桶中一样纯净自然。

贾叶的另一杰作依西索特级田 

有人推崇贾叶用马犁地的做法坚守传统,甚至被神话出浪漫主义色彩,可他自己却坦率承认用马匹只是不得已而为之,因为一战结束后大批战马不再服役,才投入到葡萄园种植中;有人说贾叶做法老套,要知道他可是沃恩地区第一个买拖拉机耕地的。传统也好,创新也罢,贾叶不在乎外界评价,只关心每一寸土地、每一颗葡萄是否得到了应有的尊重。

亨利·贾叶的私人酒窖 

贾叶坚信“酒在人为”。较差的年份,在他眼中恰好正是葡萄酒农展示技能的好机会; 市场的追捧也不会令他迷失方向,严守高品质、低产量,将美酒变为优质生活的必需品而非商品。融入了这么多人生大智慧,酿出的酒不但可以品出最纯粹的风土,也能映射出许多哲理,富有禅意。也许这就是贾叶的葡萄酒被冠以伟大的原因吧。

薪火相传,传奇不息

1995年,法国政府曾强制亨利·贾叶退休,但他依然保留40%的克罗·帕宏图一级田自酿。1996年酒庄开始发售贾叶的个人珍藏。2001年贾叶正式退休,这一年也就成为酒神的绝唱年份。有人问他是否会重出江湖酿造2002年份,贾叶狡黠一笑说:你永远不会知道。况且我的退休计划就是时不时地放出我的私人藏酒。

2011年作为贾叶最后一个年份的酒,酒标用了特别设计。上面这段法语写道:我酿了57个年份,这是我的最后一个,应该在朋友间分享。

2006年,亨利·贾叶在第戎辞世,享年84岁。贾叶只有两个女儿,很遗憾她们都对酿酒没有兴趣,无意继承贾叶的事业。不过传奇并没有就此终结。

1988年贾叶和卡木泽酒庄的合约期满,但他仍担任酒庄酿酒顾问。时任继承人让·尼古拉斯 (Jean-Nicolas Meo) 从他身上学到许多,酒中也有着贾叶的影子。

贾叶的外甥艾曼纽尔·胡杰 (Emmanuel Rouget) 和贾叶一起酿酒超过20年。2001年贾叶退休之后,胡杰接手打理所有的葡萄园。

亨利·贾叶和他的外甥艾曼纽尔 ·胡杰(左)、孙侄女塞西尔·唐蓓蕾(右) 分别酿出的葡萄酒

贾叶的孙侄女塞西尔·唐蓓蕾 (Cecile Tremblay) 也是勃艮第最具潜力的酿酒师之一。她将强烈的个人风格和每块田的风土完美融合,让人期待年轻的她日后能否复刻贾叶传奇。

新希望塞西尔·唐蓓蕾

其他新一代酿酒师也渐渐崛起,最出色的酿酒师被人们誉为“下一个贾叶”。这也是贾叶在世时所最希望的:多和新酿酒师交流,使薪火相传,传奇不息。勃艮第的魅力,在几代酿酒师和风土的融合间愈发闪耀,历久弥新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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